劉小華的人生日記--生活版

          這隻小雞叫「劈腿」，是我這生所飼養的最特別的一隻寵物，一隻殘廢雞。   

    雞是養來吃的，牠之所以變成寵物，一開始是因為牠的腿殘，引起我對牠的特別關注，後來是牠對生命不屈不撓的態度，讓我無限心疼，自然承認他是我心中的寶貝。寶貝死了一個星期，我天天想寫牠生命的完結這一篇，卻始終無法動筆，不是因為牠的死是如何的特別，是我心中的痛如此難以碰觸。

好久沒寫小雞了，不是沒跟他們接觸，其實每天都在動腦筋給牠們在飼料中加蛋殼、蔬菜、蕃薯、洋芋、南瓜、紅蘿蔔的皮等等我認為有營養的副食品，所以沒寫，一來肉雞只剩3隻，「劈腿」呢？因為身上的累累傷痕，亦發叫人心疼與不忍，反而不知該如何動筆了。

「劈腿」果然是石雞，一點也沒要長大的跡象。為了兩腿無力，牠的移動身軀必須藉靠翅膀幫助身體連蹦帶跳的才能找到定位。自從放進籃子後，雖然是塑膠材質的，但依然磨光了翅膀尖端的羽毛，讓小翅的部分結了一層厚厚的黑色的繭，也是最讓我不忍心面對的。我常心疼的想，要不要讓牠安樂死，免得活的如此辛苦或是如此痛苦。

    訂這個題目有點殘忍，弄不好會有幾個好友跟我翻臉，但我也在系列文章一開始就表明了養肉雞的最終目的－好玩、以為可以讓退休的老公打發時

間、吃。

    事實證明前兩項都是幻想，養雞成了我百忙中還要另外操心的額外工作，至於吃，那就是逃不掉的結果了，我可是個好吃鬼哩！

    一月二日晚上，我跟妹妹、明杰望著挑出來的七隻雞，正在不知如何下手，（一個養雞研究生，要在雞身上採血、採樣、做研究報告；一個正在服兵役，結果都跟我一樣－手軟）老公及時回來，壯著七分酒膽，決定自己動手。於是，在我們三人的協助下，總算在午夜後，七手八腳的處理完七隻肥碩的肉雞，自己其實沒有吃的胃口，全部打包，在元月四日跟弟弟妹妹及二弟媳、大小女兒在小妹家聚餐時，當作新年禮物送出，外帶老公自己醃製的臘肉和我的滷菜，自己人嘛！沒啥客套話好說，只見一陣狂風掃落葉，我的幾大包，瞬時都到了大家的袋子裡，唯一的相關語言是：「這雞怎麼吃？」「這雞肉嫩，應該烤的或炸的比較好吃。肯德基、21世紀、豪大雞排應該用的就是這種雞。」「我不會烤耶，萬一烤壞了怎麼辦？」於是，有的雞換個冰箱繼續躺，有的將被當成實驗品。至於好不好吃，就真的不是我關心的了。

      最近辦公室真是忙翻了，人累到連餵雞都馬虎馬虎，確認小雞們沒餓到就行了，其實心裡一直想寫『石雞』－長不大的雞，指的不是誰，就是『劈腿』啊！

     養了40多天，一直肉雞、小流氓、『劈腿』的亂叫，牠們的真實姓名到底是什麼啊？要包裝起來當禮物送了，也該有個響亮的招牌，禮才會送得體面啊！趁著養雞研究生回家，趕緊打聽了一下牠們的身家背景，嘿！還真有趣！叫做「愛拔一家」，還一家勒！愛拔啥？小女兒說：「是『愛拔益加』。」洋名字！

    畢竟是老外雞，跟台灣土雞就是大大的不一樣：

    今早去餵雞時，籠裡剩下的七隻肉雞似乎意見特多，有一隻簡直是聒噪不停，好像在問我：「另外七隻同伴到哪去啦？他們怎麼可以在外過夜啊？」

    我很想告訴牠：牠的同伴是我送給親友的新年禮物，如今已經清理乾淨，躺在冰庫裡了。

          是搞成習慣了嗎？『劈腿』跟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了！

    現在的『劈腿』獨居，剛開始會在我面前撲翅繞著藍子轉，好像提醒我：藍子太小啦！我快轉不過身來啦！我沒理牠。在小籃子生活，我比較容易照顧牠：換紙、換水、加飼料、餵菜葉，牠又是怪胎，大夥兒愛吃的飼料牠不愛；牠愛的菜葉會被小流氓當垃圾拋棄、踩踏，兩天後，牠感受到獨居的好處了吧！至少不會有小流氓在牠身上踩來踩去，自然就安靜了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   30公斤的幼雞飼料吃完了，小雞也滿月了。肉雞成長的速度真是驚人，除了『劈腿』，其他的小雞至少都有2斤以上的重量了，當然要換中雞飼料，買了一包20公斤的飼料回來後，才發現這包飼料是圓柱狀的組合式飼料，看不到玉米粒。挑嘴的『劈腿』硬是只看看，不想吃，餓急了寧可猛喝水，不吃就是不吃。其它小雞倒是吃的很開心，但我想，『劈腿』只是腿殘，終究還是肉雞，牠喜歡吃玉米，其牠小雞應該也喜歡吃玉米，想到未來桌上將躺著一隻隻黃嫩嫩的玉米雞，二話不說，又趕緊去買了一包30公斤的純碎玉米。還以為小雞看到玉米粒會跟我歡呼哩，結果呢？大出意料之外的景象出現在眼前，一向爭先恐後搶食的小雞，這會兒用著尖喙在飼料盆裡左撥撥右撥撥，一夜之後，竟然還有半盆飼料在盆裡，跟以往盆空碗淨的狀況大不相同。我大樂－這玉米夠乾燥夠硬，很擋飢，以後出門再不怕會把小雞餓著了！

    我把飼料混在玉米粒中一起餵食，他們能把飼料挑乾淨，光留玉米，甚至將它撥出盆外，可惡得哩，只有怪胎『劈腿』，牠就只吃玉米，還專挑大的、硬的吃，是逞能嗎？還是要證明牠就是怪胎。

     剛滿一個月的小雞，熊熊要搬第五次家了─出生一天，便從雞舍送到農場；8天後，又從農場被我接到楊梅透天厝裡的一樓洗手間，住在紙箱、塑膠籃裡；10天後，移到戶外的封閉走道，讓牠們自由行走；如今又要搬家了，搬到哪？搬進大狗籠裡去了。

    才說想把肉雞當土雞養，不想到朋友家去作客，卻見朋友家的土雞也好、閹雞也好，全都關在挑高的鐵絲籠裡，地上鋪上報紙，雞糞好處理了，飼料盆、水盆都掛在籠外，小流氓霸佔飼料盆的惡劣行徑也可以獲得改正，更不怕再有雞糞跟飼料混雜的噁心畫面出現。家裡的大狗籠空著也是空著，就這麼想定了，把大狗籠稍作改裝，籠底的木板換成鐵絲網，高大的狗籠對小雞來說，算豪宅了。

      不是我趕時髦，是真有不愛見陽光的肉雞，當然不是親口跟我抗議說牠們不要曬太陽，而是拿出了實際行動，不去院子就是不去院子！不曬太陽就是不曬太陽！

    話說有3隻小雞，就算大家都會跟著我手上的飼料盆奔到走道口，因為要跳3個階梯才能下到院子裏，難免要踟躕一下。等我連水盆都擺到櫻花樹下了，這才會下定決心的一個個往下跳，當然，藉機擺動一下翅膀的也大有雞在，直接飛到飼料盆旁的就更是帥氣了。

        叫肉雞『小流氓』，其實有點太超過，但會如此稱呼他們，也不會沒有道理，肉雞就像妹妹形容的－又笨又懶，加上心臟無力，經不起驚嚇或刺激，一個個嬌的哩！要想讓他們從走道自己走到院子裡，我可是花了10天時間的訓練，直到今天，除了『劈腿』外，還有3隻等著我抱他們到草地上去。

    基本上，流氓要有流氓的氣勢。我的小肉雞們，個個穿著雪白的羽衣，挺著圓滾滾的肚子、下顎有個吃飽喝足的嗉囊，走路搖搖擺擺的，像極了從富貴人家走出來的老爺們。怎麼看那個架式，都不像是會打架的，那是你來我家作客時看到的美樣兒，真實生活裡的肉雞，就算懶、就算笨，碰到餵食時，你看他們的兇殘樣，只差翅膀上沒有拿著刀啊棍的，也要踩你、頂你、拱你，好像慢一步就沒食物了。 

         最近因為感冒，頭暈腿軟的，連照顧小雞的精神都沒有，才會有『劈腿』受傷，然後直接跳到第四天，『劈腿』恢復了生命力－這樣的連結。其實餵雞還是我的工作，只是沒精神多觀察、或是順便陪牠們多玩耍而已。當然更沒力氣寫文章啦！

    說我沒觀察？其實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凡事觀察細微，就算沒觀察，凡是跳進我眼裡的，我也都會放進心裡，等有精神了，再慢慢品味。

         「劈腿」受傷了！在牠的左翅上有一塊十元大小的血漬，牠當然不會喊痛，我卻心疼不已，不知這個傷是怎麼造成的？是別的小雞啄的嗎？可能性不大！是老鼠咬的嗎？不是沒可能！只不知老鼠有沒被這些小流氓圍攻？我想像著當時的場景：天黑了，「劈腿」沒有搶到紙箱的最裡層去，被聞到雞肉香的大老鼠偷偷在翅膀上啃了一口，（好吃的雞腿縮在翅膀下啊！）如果不是大家同仇敵愾，「劈腿」可能連命都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 我又抱了三隻小雞到草地上，他們的反應跟「劈腿」一樣，愣頭愣腦的四處觀望，搞不清楚陽光、綠地對人或雞來說，都是健康的環境，一心只想回到充滿雞屎味的窩裡去。我倒想看看牠們到底有多能幹？走道就在眼前，隔兩個階梯就能回到同伴的身邊。

      牠們猶豫、考慮、測量了一陣，忽然翅膀一振，竟然就找到回窩的路。一隻、兩隻、三隻，沒有哪隻有點手足之情，願意留下來陪陪「劈腿」的，這下讓「劈腿」認清了眾兄弟的面目，反而安靜了下來，看我沒有立刻要帶牠回窩的意思，是雞的本能吧，他開始啄土，偶爾也跟小草打打招呼，想讓小雞清清野草的念頭碰到肉雞顯然無效，我這一看，竟然去了快一個小時，趕緊把「劈腿」抱回窩裡，只不過是放在走道上，沒再放回籃子裡去了。

        兩個星期前，「劈腿」跟其他一週大的14隻小雞一起被裝在紙箱裡來到我家，三天後，我發現「劈腿」已經無精打采、奄奄一息。察覺牠的雙腿無力，顯然搶不到食物，決定對牠特別照顧。於是，老公說要養的小雞，如今成了我的責任，除了早晚添水加食、請安問候外，觀察他們的習性、性向也成了我常常晚到辦公室的主要原因。當然，「劈腿」是原因中的最重要原因，牠攫獲了我的絕大部份注意力，完全違反我「關懷弱勢」的態度，就是覺得牠需要被特別照顧、被特別保護。直到今早，才驚覺：誰是『弱勢』？誰是『弱雞』啊？

    話說10天前，因為發現「劈腿」的弱勢，也警覺到肉雞的成長速度的確驚人，15隻小雞在紙箱中的活動空間已經十分狹隘，便趕緊再找到一個籃子，將6隻小雞移居到籃子裡去，其中就包括了「劈腿」，心想，我每天離家時間一不小心就超過10個小時，籃子小一點、同伴少一點，牠就食飲水容易一點，加上我早晚的特別照顧，應該可以好好維持住牠的小命，不說長命百歲，至少可以壽終正寢吧！（其實這真的不是養肉雞的目的，但牠的身體如此畸形，目前的體態是劈著雙腿的芭蕾舞雞，如何端莊的全雞上供－五臟廟－啊？）

      家裡40坪的花園早已變成菜園，把肉雞當土雞養，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。這兩天太陽暖暖的，小雞的羽毛雖沒長全，但翅膀已經可以噗哧噗哧的幫助肥嘟嘟的身體跳出紙箱了。我決定把小雞移出暫居的洗手間，到院子裡有遮棚的走道，讓他們呼吸自然的空氣、也享受爪子踩在泥巴地上的感覺。

    走道其實是有舖磁磚的，早晚氣溫的變化也大，加上院子裡有隻大老鼠，就算想把肉雞當土雞養，也得循序漸進，讓小雞先見見世面，等習慣了風啊草的，再讓牠們嚐嚐小蟲、蚯蚓、菜葉子等等。

         跟在學校養雞做實驗的小女兒同步養雞，一來是古久以前的養雞經驗跟現在的養雞方法好像有些不同（小女兒的養雞道理就讓我們傻眼，也希望藉著研究生的現代觀，比較兩代養雞法的結果孰優孰劣－哪種雞肉比較好吃啦），二來也實在是朱爸看待自己的退休生活就是學習跟享受。學著做以前看人家做但自己沒機會學的事物，如醃製湖南臘肉、做破布子醬等。享受呢？種菜啊！養雞啊！好一個愜意的退休後外行農家式生活。好在家裡人口少，需求不多，但種的瓜不結、種的菜養蟲，卻也讓他早晚探視，生活裡平添許多讓他關心的事物，填補了老婆在外奔忙時的空寂時光。

    但是是男人的特質還是我家老公本來就不是細心的人，家裡養的15隻小肉雞裡竟有一隻腿軟站不起來。本來我這「大女人」不太甘心過所謂的退休生活，種菜、養雞既是老公想要的消遣活動，那就讓他自己去玩好了。但總不能對老公的興致太過漠視，也是母性使然吧，出門前或回家後，我也一定要跟小雞們問問安，看牠們是不是吃飽喝足，逐漸長大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