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認識這個孩子,甚至好像不曾見過他。但是,當東東每天把他照的照片秀給我看的時候,我如果只用『吸引』兩個字來形容我當時的感覺,我會覺得我對不起東東-他照了一張精采的好照片;我對不起那個孩子-他大概是全世界最快樂的孩子了;我也對不起我自己。這篇文章,一天不寫出來,我一天不能放下對他笑容的想念與羨慕。
這個孩子,當時是坐在學校圍牆邊的邊坡矮牆上吧。剪得短短的男孩頭;髒兮兮的小臉上掛著鼻涕;手上握著一跟小指粗細的樹枝;身上穿的顯然是來自都市孩子所捐出來的曾經十分時髦漂亮的一件T恤,如今可是又髒又破,只剩依然鮮明的顏色說明都市文明中不馴的思想與搶眼的文化。
不同於其他孩子的笑咪咪的照片是:他好像並不知道東東的鏡頭正對著他;他的笑容也不是只在瞬間展出而被東東逮到。他顯然是一個快樂的孩子,東東被他的快樂吸引,隨手一照,一張好照片便如此的唾手而得。只不過,角度抓的剛好,背景、光線不那麼匠氣而正美。最美的,當然是他開朗、無邪、自然、完全沒有被污染的笑容。
再美的照片,能形容的詞句也只有那幾句,我卻想寫文章,當然不是為了想幫東東打知名度,推薦一張好照片而已。而是那笑容,在一個極貧地區、仍然十分原始的環境裡,一個將近十歲的孩子,能把來自都市的漂亮衣服如此隨意的穿得那麼髒破還笑得那麼開心,文明,顯然沒有帶給他夢想與壓力;文明,與他粗糙的生活無關;文明在他身上,充其量不過是一件勉強蔽體的衣服而已。雖然,那衣服的顏色曾經十分鮮亮美麗;那衣服的前一個小主人,可能是一個倍受寵溺而依然不知惜福、未必快樂的小孩。那麼,文明的功能在這個孩子的臉上顯然的也不值一哂了。
其實,我無意否定或看輕文明,畢竟,他是人類追求了數千年後所得到的一種生活型態。它不好嗎?
學校四年級的第一名吉則爾在,是個家境極貧而自己十分用功的孩子。他的身上也始終穿著一套來自都市的時髦服裝-西裝。雖然只有一件上衣,但他始終穿著它。不管是初秋或冬始,他縮著脖子,手插在口袋裡蹦蹦跳,仍然只穿著它。最多,加一件我們新發的不很合身的舊毛衣在裡面,西裝上衣是始終不曾離開過他的身上。
他沒有住校,基本上跟我的接觸應該會少一點。但從我到學校的第二天起,他就常常出現在我的眼前,帶著十分的好奇,想從我們這些都市人的身上,找到他的渴望、找到他的夢想。
這個孩子的笑容就很保守,或者應該說:比較勉強。他顯然被他想追求的夢想壓得喘不過氣來了。於是,他的手上常常拿著書,在菜園邊寫功課、在放牛時騎在牛背上看書。
兩個截然不同的對比,一個辛苦得叫人心疼;一個開朗得叫人羨慕。我不知道後者有沒有在學校唸書?如果沒有,要不要去拜訪他的家長,讓孩子能夠接受教育?我在無謂的想像中矛盾得簡直到了困擾的程度。但我真的難以忘懷,那樣一個孩子,在純樸的環境、純真的年歲裡,把都市的繁華氣質,如蔽履般的穿在身上,笑得如花開。

小華2005/2/23寫於埔心家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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