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小就不覺得我媽是個多有愛心的人,每次我善心大發從外面撿些流浪狗貓回來,都少不了責罵.也從不見媽媽丟錢給路邊缺手缺腳的人.一直以來,就覺得我媽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媽了.

回憶起十多年前,媽媽自軍中退伍,閒不下來的她跑去一家人力仲介公司上班,從此之後,便與所謂的"無國籍孩子"結上了這跨越十年的不解之緣,而我,也開始了與數不清的人共享媽媽的日子.

昨天下午閒來無事,想起媽媽眼睛早因使用電腦過度,不舒服超過大半年了,可是這位太太就是不肯去看醫生,所以只好使出殺手鐗來,直接接了他押著去看醫生,看完醫生後,媽媽說等等要跟第三批的泰緬學生開個小會,問我要不要去.一想,我不住在家裡將近十年了,最近回家吃飯聽到媽媽口裡總是美萍長美萍短的,又第三批誰誰誰怎樣,這些人我ㄧ個也搞不清楚,剛好可以趁這機會看看我這老媽最近到底在沉迷些什麼,便陪著媽媽一起去開會.

一進咖啡廳,媽媽介紹著,這是我大女兒,妳們可以叫他大姐姐.天啊!我從妹妹變成大姐,看著他們無助的樣子,以及對我媽媽的期盼眼神,讓我的回憶瞬間回到那十多年前的青澀高中生活.

那時是我媽媽剛開始接觸所謂的無國籍人士,也是我媽口中的第一批學生,那時候的我還搞不清楚媽媽到底在幹嘛,只發現常常放學回家的時候,看到五六個大哥哥大姐姐坐在我家的沙發上,一臉愁雲慘霧用濃厚的口音與我媽媽不停的討論著事情,隨著時間的增加,越來越多熟面孔出現,大家心情時而興奮時而沮喪,中間再穿插些失戀來我家痛苦或者想家哭倒在我媽媽的懷裡的插曲.那時候的我,只能在一旁看著我的媽媽被瓜分,媽媽的心情跟精神越來越多的花在這些學生的身上,甚至心情也隨之起伏.好在已經高中的我,忙於減肥打扮出去玩,心中的失落感不如妹妹重,但是還是在心裡有感覺到...媽媽被搶跑了.

但是這種心情,後來隨著了解他們每個人的故事之後慢慢的解開了,跟他們相比,許多我認為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,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種奢求.多半離家七八年的他們,連家都回不得,我又怎忍心再苛責他們把我媽當媽呢?

可能是我媽的熱情以及堅持,讓第一批的學生真的拿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身份證,本以為我媽媽可以休息一下告一段落,沒想到接踵而來的就是六大一小,第二批學生,泰北新娘....嘿.我老媽儼然變成了台灣無國籍人士的人權專家了呢,這可是我想都沒想過的.但是隨著我上大學般出家裡之後,對這些事情就變成回家吃飯從媽媽的口裡轉述聽到的故事了,不像第一批學生那樣,有跟著一起成長的強烈感受.

看著眼前的這些第三批學生,雖然模樣不同,但是卻讓我看到跟十多年前的學生們同樣的眼神,也看到他們同樣為未來無助徬徨,為著生活在這片土地努力著.同樣的有人被抓,有人對這件事情退縮有疑慮,有人怕見光死.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,別擔心,十多年前那種深夜電話比現在還多,每次三四點我家電話大響,就知道,又有人出事了.但是我厲害的老媽,總是有辦法擺平的,只要大家有耐心,有信心,堅持下去.相信十年後你們也可以像學長們在劉姐家泡茶聊天時說,咦.劉姐我拿到身分證十年了耶,怎麼日子過這麼快啊?更可以在我家巧遇我的時候,指著我說,大妹妹,你怎麼變這麼胖啊?

至於我的老媽,就請各位笑納吧.
不過你們真的要多幫她,他已經從媽媽變成了外婆,也從近視變成老花,沒有以前的體力跟精神了,希望你們能夠大家一起,早點讓這件事情有美滿的結局,也可以讓我媽從這人權專家的工作退休.

加油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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